第3286个站 春节前一周，《第3286个站》上线了。老规矩，这应该是一条介绍项目背景和过程的推送。但说实话，当我们第一次看到这条片的ACO时，我们就觉得，在这样一支没有技巧、全靠真实的片子面前，除了导演本人，没有人可以更详尽与深刻地呈现它背后的故事。因此，这次我们决定邀请本片的导演、也是群玉山的老朋友——付彬彬，由他来讲述穿越22591公里背后，那些出现在片子中的、或者并没有机会被呈现出来的故事。以下是彬导的讲述——「导演介绍」付彬彬付彬彬，2001年入影视广告制作圈。在最初的制片工作后，自2003年长达九年的美术指导生涯。2014年后转向导演工作。2016年10月短暂于美国纽约大学NYU艺术系进修。曾执导方太《油烟情书》、bilibili《后浪》等作品，并荣获戛纳国际广告节金狮奖、4A创意奖、龙玺创意奖等行业各大奖项。作品视觉风格鲜明，善于捕捉人物和场景的细微情绪，相信文字的从容和影像的诗意。新年好，我是付彬彬。很荣幸本片的策划方群玉山邀请我分享这条视频拍摄中的经历。今天我想抛开导演的角色，聊聊在火车上拍摄的半个月发生的故事。纷繁复杂的人生，路上善良的人们这是一条没有主角的片子。开拍前，摄影师问我，我们拍什么？我只回复了他一句话，“纷繁复杂的人生，路上善良的人们”。遇到的第一组人，是一家三口。那阵我感染阳性，就让同事和在同一车厢的他们打个招呼，叮嘱孩子带好口罩。就着这个契机，我们与这一家攀谈起来。男人说，这是他三年来第一次回家。我们好奇问道，怎么这么早就放假了？男人说，他是做医生的，在医院体系里三年内不能回家，要在岗位上值守。终于等到今年能回来，便把三年攒的年假都用了，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回延安看父母。孩子已经六岁了，但在她的记忆里，还没回过家乡。这便是片中新手父母，三年来第一次带孩子回老家的故事原型。片中男生女生在候车厅接吻的片段，也是我们随机发现的。因为人来人往，男生一开始想亲女生，女生是不好意思的，于是你来我往，他靠近一点，女生就躲一下。最后两个人举起手来挡着，亲了上去。这样的画面对我来说是不会提前想到去设计的。正是因为如此，除了几个必须要拍摄的桥段，其余全是尽我们所能地去捕捉。这一次可能是我拍过的最没有“技术含量”的视频，没有预设，但全是惊喜。比如那个叫醒男生的乘务员，这样的工作就是他工作40年来的日常。这样的真实感，是演员无法模仿的。还有在去往漠河的列车上，我刷着朋友圈，正巧发现有位导演朋友拍下了这趟车牌的照片。我私聊他问，你也在这趟火车？他说，是啊，我和女朋友去北极村跨年呢。于是他们便成了片中站台上拥抱的那对恋人。在剪辑阶段，我们共整理出了19个小时的ok take，刷新了剪辑老师的从业记录。但还有很多瞬间是来不及记录的。有的车站就停靠两分钟，我们是在和铁路比赛。有次火车到站，看到一个姥姥带着孩子刚下车，小孩刚看到在站台上等着的妈妈，就披着一条床单，一边大喊着“妈妈，妈妈”，一边迫不及待地冲过去抱住了她，姥姥就在后面看着笑着。这个画面一直存在我的记忆里。我错过的最多的瞬间就是拥抱。那种久别重逢的喜悦是不等人的，即使我们明知在每一站这样的画面都会发生，但真到发生时，一转身就过去了，我们实在是来不及打开机器。曾经跑过绿皮火车的重庆站，在我们拍完后不久就要拆除了。有别于如今的高铁站，中国还有很多有历史感的火车站，如果有机会能停下来看看，相信你们一定能感受到这些建筑的好看。成片里我最喜欢的画面，是在哈尔滨站接近零下40度的车站，火车停下来，所有绿皮火车上的乘务员同时下车，把铁板翻下来。不知为何，这个画面我一直记到现在。22591公里的里程浓缩成6分钟的故事在我接触过所有片子的类别里，最喜欢的是能传达人与人之间的善意的片子。当你真正坐在火车上，才能体会到文案所表达的意思。你真的会碰见带着大箱子的女生、手忙脚乱的新手爸妈、还有睡过头的年轻人。如果你是这样芸芸众生中的一员，就能明白它是一个善良的项目。所以我特别喜欢这个创意，哪怕这条视频播放了五百万次，很多人就看个热闹，但只要有一个人因为看过它而选择停下来，看看路上谁需要帮助，就足够了。群玉山创意团队给予了我们最大的信任与宽容度。我们没有参考片，也没有预设画面。这对我来说是很特别的经历，创意对自己给导演的内容充分自信，有足够扎实的底层架构，才敢放任我们去拍摄。收到创意团队给的brief时，其中的5个大字“不要有主角”让我有些担心。没有主角，就意味着无法通过对话或旁白塑造人物性格；没有太多预设的故事，就意味着有许多无法把控的情节；而只是在拍摄火车站牌、上下车，捕捉芸芸众生的瞬间，可能一不小心可能就会变成铁路的宣传片。在围读剧本时，我只和拍摄团队说了一件事情——把它当成今年的期末考试。这已经是一个足够好的创意了，我们要做的，就是怎么锦上添花。像我以前常说的那一句“山顶揽月，谷底种花”，没有对于生活的观察和体验，是不可能主动捕捉到这些人情冷暖的瞬间的。对于我们来说，更重要的是不留下制作的痕迹，丢掉身上所有的技巧，把自己的人情阅历、情感积累放进拍摄过程里。于是我们绕着大半个中国的火车站观察了一圈，在站前广场回头看、在公交车上绕着车站360度看，从外面看、从里面看，从人与人之间发生的小故事去看。这是一条没有主角，但有主线的片子。而在这条片中的主线故事就是——过年回家。所以区别于以往的上帝视角，我们以一个平行的乘客视角来拍摄。当你安安静静地坐在火车上看着这些人的时候，就像看到自己。会忘了片子里的文案在和你讲话，你就是陪在他们身边，陪他们一起回家。记得有句话说：“小时候春夏秋冬都是回家，长大后，只有冬才是回家。”许多人只有在冬天过年的时候才有假期，于是我们第一路人往北走，去漠河、哈尔滨等城市以及附近的小县城，在火车到达的每一站下车，记录零下40度雪地里的铁路画面。当然，我们不可能走完这3285个站（可能到那时候大家都老了）。这次拍摄历时27天，拆分成了3个拍摄团队，在全国放开初期，感染最严重的那段时间，我们共走过了22591公里的铁路历程，全组成员都经历了从阴性到感染到痊愈的过程，没有一个人中途放弃。19个小时的ok take，剪出了6分钟的成片。剪辑师狠下心扔素材的过程，也是二次创作的过程。最后和群玉山创意团队一起看aco时，是我从业以来第一次我看自己的片子看哭，我甚至能在片中看到我们一起经历的很多瞬间。参与本片的一个制片主任，从业可能有30年，他对我说：“彬彬，我挺想全程参与这条片子，可能这样的经历在将来就会回忆一辈子。”b站，就是其中一站旅程结束后，我们团队把所有的火车票拼在了一起，拍了一张照片，密密麻麻的，看不清到底有多少张车票。火车票“大合影”出发的时候，没人知道会遇到什么人、经历什么故事。但是在陪伴这么多人一起经历了一小段人生旅途后，再回头看，还是会期待用最短的时间去纪念所有重要的片刻。就像视频结尾的那一段快闪，快到每一秒一个或者两个画面，这一段想表达的，就是一秒即人生。就像我们每一个人，在经历了那么多故事之后，在最后的那几秒，你的脑海中会浓缩这一生最重要的瞬间，像一张张倒带的底片。歌里唱到，外面的世界很精彩，外面的世界很无奈——你看到的精彩是什么？无奈又是什么？外面的世界待久了，回家既想分享成功的喜悦，有时候你也想分享失败的苦楚。当路上的年轻人看到家乡的站牌时，家的归属感会非常强烈。回过头一看，b站是什么？它就是个火车站，它小到像三把火站，或者大到像上海站重庆站，再广而泛之，它就是b站。b站不就是一个包容更多年轻人的一个站点吗？在和创意团队讨论的时候，我们要拍摄的是芸芸众生的年轻人们，而那个年轻人的快乐老家，我觉得就是b站。今年大家都很想回家，的确是这样子的。回想起来，那个乘务员齐刷刷地把铁板翻下的瞬间，像一个我们等了很久的预告——不论在外面的世界经历了什么，现在你终于到家了。